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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天坑”埋葬了什么?

时间:2013-05-27 08:29来源:中国规划网 作者:刘采萍
城市“天坑”埋葬了什么?
 

城市“天坑”埋葬了什么?
 

城市“天坑”埋葬了什么?
 

城市“天坑”埋葬了什么?
 

  最近,马路塌陷,暴雨被淹,坠井身亡,种种新闻频频见诸报端。城市屡屡发生的“走路死”,让人走在街上,也不得不提心吊胆起来。城市在发展,发展也带来各种风险,风险来自哪里?又该如何规避?“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愿景又该如何实现?

  刘采萍

  (本报评论员)

  张天潘

  (南方都市报评论员)

  李妍

  (《重庆时报》评论员)

  在城市里,我们“生得计划,死得随机”?

  刘采萍:下一场暴雨,花季女孩就丢了性命;孩子在绿化带里玩,刚一错眼,就再也回不了家;城市施工,暴雨竟然让马路塌下一个直径10米的大坑,吞噬五个生命……看了这些新闻,我对城市真有点害怕了。

  张天潘:最近,地陷新闻频频见诸报端:3月31日,河南省许昌县苏桥镇武庄村突发地陷,一处民宅瞬间没入“天坑”中;3月26日,深圳福田区景洲大厦小区大门处地陷,一名小区保安坠入坑中不幸身亡;1月28日,广州市一临街商铺因地铁施工突发大面积地陷,“吃掉”6间商铺;1月2日,广西南宁市民族大道附近一在建地铁工程发生塌方,3人被困,其中2人死亡……城市化过程,只在意看得见的高楼大厦,但看不见地下一个一个吞噬生命的盲区,这注定悲剧接二连三地发生。

  李妍:2012年以前,各种马路塌陷的新闻让人们忧心是不是“末日预言”要实现,然而2012过去了,城市地陷的新闻不仅没断,反而有越来越频繁的趋势,看来这不是天灾,而是城市病下的人祸。

  刘采萍:最让我不安的是,这些吃人的“坑”,好多都是公共设施,是原来我们以为绝对安全的东西。

  李妍:在看到这些新闻之前,很多人可能从来不知道地也可以自己塌陷,窨井也可以吃人,现在人们走在路上多多少少也都有点提心吊胆,担心“走路死”。随便一场大雨、暴雪、狂风这样的坏天气,都可以诱发悲剧。城市越来越脆弱,并且这种脆弱,最后可能“杀人”。

  刘采萍:网友把这总结为 我们现在“生得计划,死得随机”。不过,单纯指责城市变得不安全了,可能也不科学。毕竟城市规模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密集,功能也越来越复杂,风险随之增加也是肯定的。就像汽车、手机这些产品,随着功能的复杂化,不是也给我们带来更大风险吗?所以李妍所说的这种提心吊胆,也许是现代城市中不可避免的“安全焦虑”吧。

  城市在生长,城市人却在盲人摸象?

  李妍:城市需要发展,发展会带来风险,但知道有风险,就需要未雨绸缪。提前补齐漏洞,才可能将风险控制到最小。

  比如说屡次发生的地陷,已被多次证明,与地质上的天灾无关,而多是人祸。城市里的地陷,多由地下水超采、不合理开矿或工程建设等人为因素导致。而深埋地下的供水管网因腐蚀老化、荷载震动等原因发生泄漏,冲刷土壤,导致区域土体失稳,都有可能造成地陷悲剧。但因为平时掩埋在地下,这些问题根本无法察觉。

  张天潘:总以个案为借口忽略危险是不行的。再以长沙女生掉入下水道为例:井盖的问题,一直以来都是城市暴雨中潜在的“生命杀手”,自然,井盖被偷不是市政部门的问题,但井盖一再被盗,并因此发生事故,为什么不能从技术上想想办法呢?我看到有城市试验在井口增设网兜,防止坠落,也不失为一种应急的办法。

  刘采萍:还有,好几个城市地铁施工发生事故,让我想起个问题:住在地上的我们,知不知道自己楼底下、脚底下,究竟是怎样的世界?我们走在路上,可能根本不知道地下进行着怎样的工程,那么就无从防范风险。石家庄现在也在修地铁,平时看新闻,往往只看到工程进展、成就,未来给城市带来的好处等等。但是,更多和当下生活有关的信息,特别是风险信息,好像对市民讲得很少。

  李妍:现在的问题是,别说普通市民不能深入了解,恐怕那些从事“地下工作”的人员,也未必透彻地了解地下的全局情况……

  刘采萍:这个问题其实蛮严重的,现在老提“数字城市”,最应该准确数字化的,也包括我们城市公共设施的所有信息啊。这些信息的完整性、准确性,可能就在暴雨、暴雪、飓风这样的时刻,决定了很多人的安全。但问题是,现在谁掌握和拥有这些信息,又如何与公众分享?

  李妍:举个例子,比如每个城市的地下,都有水电、煤燃气、石油以及通讯等不同的管网走廊,形成错综复杂的地下网路;但是不同的管网却常常各自为阵,不清楚别人的管线走向究竟怎样,于是导致道路被反复开挖、填埋、再开挖的恶性循环。事实证明,这些被反复填挖的地方,是城市地陷安全隐患最大的地方。

  张天潘:从根本上说,这就是市政规划的问题,总是跟不上城市发展。于是,反反复复地掘地三尺。在中国城市建设中,存在一个最普遍问题 急功近利,过分追求一种外在的形象效果,而忽视整体性的规划和对于远见的追求。我们见惯了道路建了又挖、挖了又填,几乎每个城市都在重复再重复这种热火朝天的“建设”。更深层次的失误,还包括“没有远见的规划”:暴雨一来,就洪涝、淹城、地陷;车辆一多,就堵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这些尴尬让我们清楚地看到,一个城市如果没有远见,很容易陷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问题却一再以不同面貌浮现的困境。

  短视的建设不仅浪费资源,还严重影响到居民的生活和环境。因此,城市发展战略必须要富有远见,要在时间上“看得远”和质量上“看得见”:五十年、一百年后会怎么样?遇到极端情况,能不能扛得住?没有这种预见力和责任心,就很可能做出错误的决策,带来危险的后果。

  李妍:这些年,城市为什么多次出现地陷,一方面当然与城市地下建设缺乏科学统筹的设计、规划和布局有关,另一方面需要提到的,也有工程质量问题。地下工程偷工减料、图省事,回填土不实,只是简单对降水井进行加盖处理,不进行填埋,都是造成路面塌陷的重要原因。地上建筑尚有“面子工程”,深埋地下、一般人根本看不见的市政工程,质量问题恐怕也有不少隐患。现在很多工程中,监理与施工名为分开,实为一伙,能把好工程质量关吗?城市屡次发生“走路死”,应该向这些人问责。

  城市和人之间,选择怎样的“关系学”?

  刘采萍:追责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这样的新闻让我有种感觉,对自己生活的城市知之甚少,也难以把握或者影响周围生活环境。完全是一种被动的关系,人会有一种无力感。城市和人究竟应该有种怎样的关系?

  张天潘:在上海世博会开幕前,韩寒曾做了个“城市,让生活更糟糕”的演讲,他认为,一个真正的大都市是可以安居乐业的。亚里士多德曾说:“人们来到城市,是为了生活;人们居住在城市,是为了生活得更好。”这应该是城市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关系。

  李妍:城市的文明与文化,应该让城市与人建立起良好的关系。那么,什么样的城市是文明的呢?文明的城市不一定是一个在经济上最富裕的地方,但它一定是一个能够提供安全保障,给人安全与尊严的地方。根据马斯洛需求理论,人对安全的需求,仅次于吃喝拉撒的生理需求,一个城市只有满足了人的安全诉求,才可能让市民有归属意识,这是人与城市之间,能够互相信任的基础。而“走路死”频发的现状,让市民走个路都步步惊心,担心到处是陷阱,这又怎么可能让人活得有安全感和尊严感呢?

  刘采萍:有一个问题 我们每个人,对所在城市变化的“能动性”或者说“参与性”太少了。都说城市要“科学规划”,可是,这么多市民的意见,进入“规划”了吗?如果没有进入,那这规划是谁做的,他又如何保证其“科学”?

  李妍:城市要发展,发展讲速度,而让大多数市民参与进来,恰恰是最没有速度的方式,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与市民相关的建设,总是把市民意见撇在一边的根本原因。城市建设者大包大揽,不仅没有意见参与者,更没有监督者,事故发生后,也没有担责任的人。

  刘采萍:只能见到建设者和管理者,问题是,这建设者和管理者来来往往,并不总对城市和生活负责……

  张天潘:所以,在1980年的国际城市设计会议上,写过《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的简·雅各布斯指出:大规模规划只能使建筑师们血液澎湃,使政客、地产商们血液澎湃,而广大群众总是成为牺牲品。虽然她研究的对象是美国大城市,但是,放到现在的中国,也有一定的警示性。

  李妍:这种缺少参与和监督的大包大揽,已经决定了城市发展会不断地制造麻烦,甚至拿生命去“试错”。可是,每天走在路上的市民,最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他一定会关心这座城市的地下管网、地下工程建设的规划与质量。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让一座城市的市民,拥有自己城市的决定权呢?

  张天潘:于是,城市与市民就开始割裂了。现在有太多的城市,动辄追求“国际大都市” 几年前的数据就显示,中国有655个城市正计划“走向世界”;200多个地级市中,有183个正在规划建设“国际大都市”……这些城市的追求,哪一个是市民自己的追求?

  很明显,这样宏大叙事的目标,在如今很多人看来,早已失去了吸引力。试想,有谁会在高企的房价与高昂的生活成本面前,仅仅因为自己所属的这座城市“成为国际化大都市”就充满自豪?这样的豪言壮志,仅仅属于少数人的权力美学盛宴,与普通大众早已渐行渐远。

  城市别放弃“诗意栖居”的人文关怀

  刘采萍:一位搞城市规划的学者说:城市设计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在对城市面貌的影响上,各级政府官员的作用实际上远大于大学教授或规划师的作用。这是个现实。那么,规划专家和政府官员,就是我们城市最主要的设计者,为了“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应该有哪些追求呢?

  李妍:不管是对GDP的追求,还是对大都市形象的追求,其实都是一种单向度的硬件追求。硬件上去了,软件没上去,城市建得漂亮却连起码的安全感都保障不了,何谈城市精神?梅贻琦先生论“大学”时有一句话: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转换到评判城市上,或许也可以说:城市者,非谓有高楼之谓也,有城市文明之谓也。我想,一个真正拥有城市文明和城市精神的地方,人与城市一定是和谐相处的。

  刘采萍:其实,中国传统社区和社会结构的建设,仍有可以汲取的养料。《周易》里有一段和公共设施有关的内容:“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井,在过去,是和所有人生活息息相关的公共设施,相当于我们的自来水系统吧。村中的房子,拆了盖,盖了拆,水井不会改;人们在同一口井里打水,并不因此少,也不因此多,打水的人来来往往,井然有序。现在我们形容有序,常用“井井有条”,即出于此。可见,对公共设施最重要的要求是“有序”,不要随意更改。同时,每个使用公共设施的人,都有维护其安全和秩序的责任。那种拿城市建设当作业本,今天涂明天改,换个领导换种思路,或者个人喜好至上的做法,显然都与“有序”与“慎改”的理念相悖,也很容易扰乱公共生活。

  张天潘:我很喜欢的社会学家理查德·桑内特,他在《肉体与石头:西方文明中的身体与城市》中试图告诉我们,文化在创建和利用城市空间方面曾经起过重要的影响,但现在的城市理念却在造成文化的缺失和人们心灵的麻木。人类只有重新回归身体,回归感觉,才能真正恢复被现代城市文明所排挤掉的人的身体和文化。而这里的恢复身体和文化,就是指实现城市与人之间那种亲密舒适的关系。

  李妍:有一种说法:“下水道是一个城市的良心”。现在有那么多让人痛心的案例,我想,“地陷”工程的问题,恐怕也体现着城市的良心。“良心”看不见摸不着,但紧要关头却决定许多人的生死。所以,这么多黑色新闻所反映出的地下公共设施安全问题,最应该成为一个有良心的城市管理者的注目之处。不能因为这些地方并不那么光鲜亮丽,就弃而不管;相反,越是对这些地方给予关注和建设,越可以反映一座城市的文明,也越能够给一座城市的人民带来安全感。

  张天潘:“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如何做到?我突然想到,城市其实就像一个人一样,简·雅各布斯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说,城市就像人体一样在运作,街道就是大大小小的动脉和血管,每一条都有自己特殊的功用,而定期的修葺能使它们充满活力。中国这么多城市,不管是新还是老,为何都像衰老的人呢?经不起一场暴雨、暴雪或大风。我们向城市索取得很多,我们都希望在城市得到安全感,但却忘了要好好呵护它。城市应该不断得到修葺与完善,获得持久的活力,不能只是折腾它,或者短视地做些表面文章……“宜居”是一个城市最高贵的品质。人类对于城市一直有美好的梦想:诗意地栖居,能够在城市感受着生活的美好。有阳光、有凉风,有纵横交错的老街可以感受风土人情,担心少一点、焦虑少一点,更不用担心飞来横祸,有必要的安定感与归属感 这才是美好的,不会让人产生逃离感的城市。

  刘采萍:今天的谈论,让我想起小说《800万种死法》。小说以纽约为背景,纽约市有800万人口,作者认为,在这个人人都感到孤独的城市,每个人都可能有一种可悲的死法,所以有“800万种死法”。我真希望城市的未来,不要如此悲凉。还是那句话:城市,就应该让生活更美好一点,为了这个,城市的管理者首先要学会倾听每一个人的心声 无论这声音,多么微弱。

  漫画/勾犇

  (责任编辑:白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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