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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需要记忆,记忆需要文学

时间:2014-04-14 08:16来源:中国规划网 作者:彭砺青

  ●彭砺青(图书馆职员,香港)

  这个标题之所以成立,与城市景观不断处于变化有关。城市变化是由于城市是资金、人力流动的空间,也是政府实施城市现代化计划,拆除旧事物的对象,这一系列计划引致记忆的丧失,而我们认为一个记忆散失的社会将找不到自己本来的身份,没有身份就无法准确地争取专属于该城市的幸福。对香港人来说,城市记忆散失的情况尤其严重,港英政府以高超的城市管理政策,将南来的香港人变成彻底无根的个体。陈智德的《地文志》恰好是重建失落的城市文学记忆,以补充香港历史讲述的阙如。

  除了文学史和历史的钩沉外,这部文集也是一种文学尝试,它夹在大历史叙述和个人文学经验中间,试图牵连出两者的共通点。书中引用的文学书写,既有前辈作家的,也有作者自己的,根据作者的说法,其目的不是为了虚构或重构,而是为了保留个人记忆、感官经验或经历特定事件的情景。其实香港历史的客观描述都十分稀罕了,对于个人记忆、感官及情感的纪录,就更不受重视了。本书的上卷就以上述方法讲述香港几个老旧甚至行将消逝的地区,作者的成长历程成为叙述的主轴线。这种手法,也许会令人想起帕慕克的《伊斯坦布尔》。然而作者以其诗作介入记忆并回顾自身创作的尝试,却又令全书更突显作者的主体,因而保留更传统写实的文学风格。

  《白光熄灭九龙城》以启德旧机场关闭时熄灭的灯光为序幕,首先呈现出九龙城今昔的面貌,作者在这里渡过童年,也在旧机场目送上世纪八十年代移民的同学离开,在这块拥挤的狭小空间,有大我与小我,也有前清文人以宋王台歌咏故朝。作家侣伦于“二战”后回九龙城寻找旧居的文学故事,与机场搬迁后失落的友谊和机场原址空留的白光,都意味着人在成长或变故中失落珍贵的事物。南来的前清文人和失落旧居的侣伦尤其象征了香港人的难民和迁徙者身份,恰好香港这块无根之地就成为了当下的记忆。至于《维园可以窜改的虚实》和《高山摇滚超简史》,则分别写香港某些纪念性的事件,及作者一代人追寻年轻梦想的记忆。

  《维园》一章回顾上世纪七十年代发生在那里的保钓运动,这次社会运动最终被港英警察镇压,对参与者而言是一次创痛,那时作者当时年纪太小,没能经历,只能透过辛其氏、钟玲玲等人的文字想像那次运动的场面。反而是1982年的抗战纪念集会,令作者接触了这块既负载着英女皇名字和铜像,也保留着保钓运动记忆的公园。那年作者13岁,参加《突破少年》杂志,从中认识到一位大姐姐,她教作者绘画。绘画也是一种文艺的追寻,不过一旦牵扯到大时代的历史背景,这种个人视角无疑太零碎,一如作者提及绿骑士的短文《七七所见》、李家升的诗《维多利亚之冬》,都有这种片面的毛病。至于港英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为摇滚音乐而设的高山剧场,则引发作者一代人所专属的记忆,对作者来说,这段记忆又是一轮成长的冲击,因为所学到的事物是学校不会教的。

  不但是不会教,而且还被刻意抹去,就像在《破却陆沉:从芒角到旺角》这一章,作者借叶灵凤《香港方物志》、罗香林《香港与中西文化之交流》、刘蜀永《香港史略》等书,指出追溯学校不提不教的香港史如何重要,而对于今日最繁华之地旺角的前身芒角村,大部分香港人也一无所知。然后,作者引用了王充在《论衡·谢短篇》,王充认为知古不知今就是陆沉,知今不知古就是盲瞽。那么究竟香港人是哪一种?作者只能说“关键在于历史的蒙蔽”,并且认为旺角是“古今不明的忧伤的城”。然而对于这份“忧伤”,我们可以负起多少责任,还是仅只指责“历史的蒙蔽”,就能为香港解嘲呢?

  正如杜甫说“玉殿虚无野寺中”,香港有许多有历史价值的旧风物不是被拆卸,就是遗落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例如虎地一带有古老坟地,附近也曾是港英时代的越南难民营。历史渐渐隐殁在市廛角落,因而没有人再知道它曾经的模样,不知道原来村落的故事,甚至连名称背后的由来,也懒得理会了。然而现代的香港人基本是无根之人,他们由外地迁徙至此,随波逐流,今天逛今天的街,明天看明天的戏,位于今日美孚的荔园和位于旺角水渠街的大大百货,曾是玩乐场和百货商场大行其道时的著名地标,可是一旦时代转变了,社会流行别的潮流,就没有人去记念它们,反而是研究香港文学的作者将它们当成城市文学的书写记忆来记载。

  有人会说,这不过是物质文明最表面的事物。但对于精神文明的载体“书店”呢?即使是文化人,也只能一如惯常地抱怨、叹息,而抱怨、叹息正好反映出香港人的无力感。在本书下卷,作者描述他少年经常驻足的书店,既有卖二手杂志、漫画和文史哲二手书的复兴书店肥佬老板,也有在充满尘埃的咫尺书架里操外省话的贻善堂店主一家,更有最终被书箱压死的青文书屋老板罗志华……在作者心中,这些在社会边缘挣扎求存的小人物都是一些对抗资本主义市场的奇人异士,然而这些逛书店的记忆,只能专属于一个世代的文人和知识分子,一旦这一代人纷纷谢世,便会渐渐为人所忘却。

  所以,《地文志》试图以介于文学书写和历史钩沉之间的方式,保留一代人的内心对于城市经验的记忆,这些记忆的确有点琐碎、零散,可是它又是无可取代的成长经验,是我们长大成人时惟一熟悉的东西。《地文志》引用作者不少诗歌,这是自我回溯和反省,而这些诗歌大多写实、深沉,也许算不上词藻华丽,也没有什么深刻思想,只是描述了作者某一情境下的情感或思考,但作为一种直接的情感纪录,读者可以想象在一个特定的历史情景下,香港人活在一个什么世界里。

  (责任编辑:白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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